离心率元旦，2024年的第一天，我在啃朋友强力安利的Gödel's Proof，一本对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证明的说明的英文小书。由于我英语和数理底子太差，所以看得龟速，但依然感受到这个小册子闪耀着的光芒。
虽然看得极慢，但字理行间越来越让我脑子发热，觉得这本书和我是站在一块的（五秒钟之后回想自己方才自大无比的狂妄姿态）。
于是决定马上写下来，给过了几天之后冷静下来的自己看看笑话——就写为什么“所有的钻牛角尖都是有道理的”。
我小学的一任班主任给我的评语在缺点一栏里面写的是“鸡蛋里挑骨头”。
接着从初中开始，我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些教科书上的概念定义很奇怪，或者缺少必要的解释——比如自然数，为什么被称做“自然”的数，为什么最早定义它的数学家觉得这是自然的？为什么有些东西叫做公理，有些东西叫做定理，为什么公理居然可以“不证自明”？孟德尔做实验的演绎归纳法究竟是个什么，为什么演绎加归纳可以被认为是“科学”实践的过程？为什么气象系统的冷锋挺近的时候，暖锋会被描述成“被迫抬升”，而暖锋主动挺进的时候会被描述成“主动攀升”，暖气团不永远是在周围更冷的气体的排挤下才往高处升腾的吗？为什么联系是有条件的，以及为什么这个条件是因“人”而异，而不能是因机器或是AI？
我初中的一任班主任老师给我的某句评语是“社会经验缺乏”。
这些问题因当时的我不知道如何表达，或是自己也不相信有老师可以有效地回答，一直被藏在心里，在成长的过程中偶尔浮现，渐渐酝酿成了一个个迷思。
直到前不久读《计算进化史》，终于把我关于数学定义、可计算性、可解释性、主体性等等一连串的疑惑给一股脑儿串起来了——原来这些藏在我心底的迷思，是几个世纪以来数学家呕心沥血的探索和斗争史，所有这些钻牛角尖的问题是如此的基本、扎实而迷人地矗立在人类认知谱系图上（详见我两周前写的《真正的多重宇宙：从“-able”开始的“替代真实”，以及为什么有效加速主义（e/acc）仅仅只是个“癖好”》一文）。
钻牛角尖不是问题，而是一种重要的能力。当然这不包含伪装出来的，为了一己私利的做作，而得是真正发自内心地觉得什么地方膈应——这种觉得something’s off（有东西不对劲）的直觉正是think different的源头。
我猜测或许在身体/心理结构上，这个直觉和某些人喜欢惊悚片，喜欢meme，喜欢无厘头的搞笑，沉迷奇怪的笑点，或是爱好伪人题材的作品是同源的。
所有的钻牛角尖都是有道理的，因为你所需的，仅仅是百分百的自我信任和包容，营造一个能够纵容你的这些“鸡蛋里挑骨头”的想法的环境——直到你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神棍，一个彻彻底底的民科。
那可糟透了！
那怎么既纵容钻牛角尖，又防止自己成为神棍和民科呢？我一想，嘿，不久前我另一篇作品《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》里面已经给出了答案：一方面，保持对homebrew（自家家酿）的自信，因为你以为的专家也很可能只是草台班子；另一方面，用一切的智慧、手段、行动来为自己加杠杆，左脚踩右脚地让自己站到更高、更广的位置上。
然后——稳住气，酝酿一下——气定神闲地行动，并把一切结果交给时间和多重宇宙。如果失败了，也毋怪罪自己，而是就这么惯着，直到在你的宇宙中，神说——要有光——
于是就有了光。
Race
2024.01.02
